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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肸子

杨肸子陵城文艺--小说时间·孙大勺(上)-德州市陵城区作家协会

杨肸子陵城文艺||小说时间·孙大勺(上)-德州市陵城区作家协会

杨肸子
今天中午饭,本来兴致很高、想好好颠勺再露一小手儿的孙大勺,却因为炒菜的大勺被儿子宣布正式弃用,而大大地生了一肚子闷气,结果也不知是用新式不沾锅炒菜不习惯,还是心情不好发挥失常,两个热炒失败了一对儿,要香没香,要形失形,竹笋虾仁竟忘了放白醋,还加了一勺子老抽,气得小孙子直嚷嚷:“妈,你是不是又逞能了?”瞥了一眼儿熄尴尬的表情,大勺红着脸给孙子道欠:“不好意思宝贝,爷爷今天发挥不好,我再给你重新炒一个吧。”
其实还真不怪孙大勺生儿子的气,他对这大勺是有真感情呢!这把大勺是他在工厂倒闭前亲自打造的最后一把大勺,顶了工资才拿回家来的,已经有二十多年了,这些年,孙大勺几乎是勺不离我我不离勺,这不,到城里来帮着接孩子上下学,是个持久战的活儿,老孙硬是不顾老伴儿嘟噜,连大勺也捎来了!
孙大勺出生在汉太中大夫东方朔的故里,德陵县神头公社孙屯儿,村东村西各有一个高高的大坟,据说这些大坟都是汉朝的老坟头儿,叫七十二疑冢。这神头公社历史渊源特悠久,书上说这神头俩字在秦始皇以前就有,秦始皇东巡路过,见此地瑞气霭霭,气象森森,心中起疑,怕此地出真龙天子以代之,因命改神头为厌次,意为震压之的意思,没想到帝气虽然遭压,灵气却悄然升腾,多年以后,这厌次小城却出了个大名鼎鼎的东方朔!而且这里叫某某屯的村子特别多,什么孙屯李屯祖家屯,刘屯张屯史家屯,一屯挨着一屯。有人说是当年曹操在北方屯兵种地,养精蓄锐时的军屯所遗,也有人说是燕王扫北时在这里屯兵炼盐时留下来的建制,孙大勺也不知到底哪种说法正确,七五年高中毕业的他,在经历了三年军营历练后,刚复了员,就赶上了公社钢勺厂招学徒工,己知道外面的世界很精彩的他,理所当然选择了再次离开土地,到公社钢勺厂当了一名合同工。
这德陵县神头钢勺厂可是个名厂子,别看是公社里的一个小小的集体企业,名头儿赶不上县里的国营大单位,但建厂已二十多年,五四年公私合营建厂时,主要是以齐家烘炉的老师傅为主,厂名叫神头铁工厂,主要产品就是这齐家出名的传家手艺,手工钢勺,另外还有和大勺齐名的菜刀,剪刀。这种钢勺,是齐家的老辈手艺人经十几年的功夫创出来的老名牌儿,其特点是厚薄均匀,传热快,重量轻,翻勺不累手。开口分两种尺寸,直径35公分的可算做汤勺,直径28公分的可算是炒勺,当然,腕功好的用汤勺炒菜也可以,人口少的用炒勺煲汤也出味儿,最关键的一点,是纯手工打造,使用寿命长。因此远销北京等全国十几个大城市。七八十年代德陵县流传着一个笑话,说本县某单位的某人出差到北京,办完了事儿到商场闲逛,见一帮人围着买名牌儿炒勺,说是好长时间才来一批货,急忙排队买了一把,等到背回家,打开一看,才知道是神头产的!
这么好的东西,因为纯手工打造,既耗时费工,又单调无聊,年轻人都不愿学这门手艺,老人儿又都到了快该退下来的年龄,因此选几个靠谱儿的年轻人,把这门手艺传下去,成了当务之急!孙大勺就是在这种背景下进的钢勺厂。毕竟当过几年兵,其干练的素质,认真的态度,使他很快就成了老师付们眼里的好苗子,都愿意把拿手的绝活儿教给他,入职半年,孙大勺的活儿己经免检了!大勺用小锤子颠好几千下儿才能出一个成品,有时一天都出不了一个成品,而且叮叮当当的声音一点乐感也没有,他能坚持着把这门手艺学精学好,完全凭得是一门心思跳出农门的决心和在部队养成的高度的自我约束能力。

十八个新人来了没有俩月,跑得还剩了八个,这八个有四个是公社驻地的街上人。街上的年轻人从心理上有一种天然的优越感,他们虽不能象城里非农业的孩子一样,毕业就能进国营,最次也是大集体,但他们也绝不像农村孩子一样,理所当然接受推车子上河的现实。从一个现象就能看出公社驻地的年轻人有多大的优越性,小伙子长的再不顺溜,再没本事,四里八乡的姑娘也愿意跟着,大姑娘都愿意往街上嫁,而街上的姑娘则想尽千方百计留在家里,或者干脆来个出嫁不离家,把男方拐到街上来,再想法弄块宅基地,最终实现继续当街上人的目的。孙大勺和其他三个小伙子,都是奔着先混到街上来,再娶个街上的姑娘,最终成为街上人的目的坚持下来的,没承想,一不小心,还娶了一个长期工铁饭碗的姑娘。
由于孙大勺技术上很快成为同一茬年轻工人中的佼佼者,年底被厂里推荐为全公社工业系统先进个人,出席公社工农商文卫各系统先进表障会,并上台领了大奖状,带了大红花,和商贸系统的先进个人,公社供销门市部农具组的售货员许桂兰先后发了言。这许桂兰是本公社许屯村的人,接他爸的班后分到公社供销社上班,在街上为数不多吃公家饭的未婚女孩中,算是最漂亮的一个,比公社卫生院才分来的卫校洋学生还吸引人!经常弄得街上的小伙子借口买农具到供销社去闲逛。许桂兰的组里有一个老大姐姓周,周姐有一个爱好,好当媒人。第二天上了班儿,周姐就俏俏地问许桂兰:“小许呀,咋天在你前面发言的敲大勺的小孙,你看这小伙子怎么样,我给你介绍介绍?”本来这许桂兰就有点眼框子高,一般小伙儿看不上,又因为这公社驻地比不得县城,能吃公家饭的小伙子太少,她又有一个怪脾气,总看着哪些光动嘴儿不动手的公社大院的年轻人不顺眼,所以选择面儿就更窄,刚过了年家里一个亲戚给介绍了一个小学教师,可她嫌人家学校离公社驻地太远,谈了两回就不联系了。这小孙虽然是个社办工厂的合同工,可他参过军呢,一米七五的个头儿,倍儿精神,关键是发言时特别有气场,能收引人,引起了许桂兰的注意,周姐一问,桂兰的脸就红了:“大姐,你真是个热心肠。”老周戳了一下许桂兰的额头:“傻丫头,明天我就去找老季。”
这公社驻地能吃公家饭儿月头儿就领工资的,也就这点人儿,不管是卫生院的供销社的电影站的,还是招待所的和社办企业的,甚至公社大院的,转过来转过去,就是这公社大院所在的东街这点儿话动范围,所以互相之间都能叫上名子。周姐来到钢勺厂,找到老季,一问,真巧了,老季正好是孙大勺的指定师傅。问明来意,老季说:“这是好事呀,包在我身上。”
听说师傅要把小许介绍给自己,孙大勺真是出乎意料。毕竟人家是真正的公家人儿,自已的身份只是一个脱离了农业生产的农民,只算是半个公家人儿,这合适吗?再说自己也没这么大野心呀。老季说:“先谈着,说不定就能成了呢!”于是两个人就开始了一点儿也不浪漫,而且稍显无趣的谈恋爱,也没处去,只能周二,周六去电影站耗着。没想到这耗来耗去,还就出了感觉。许桂兰越来越发现,这个敲大勺的小伙子不仅手上有劲,而且浑身透出一股英气,由其是他对好多事情上的个人见解,令初中毕业的许桂兰,总有耳目一新的感觉,他甚至在谈到自己的工作时,冲动的说,要是让我当厂长,我一定要先上一套新机器,把人工敲打改成机器敲打。小许觉得,这个小伙子将来准能有出息!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孙大勺接替退下来的师傅老季,当上了钢勺车间的负责人,这让许桂兰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在周姐和季师傅的努力撮合下,双方家长见面谈妥,当年腊月,在供销社的后院宿舍里,秫秸扎架白粉联裱糊装裱了一间,就安营扎寨了。
接下来的岁月,就是过日子,激情燃烧的时光过去后,就应该是平淡的生活。这两个人的工资加在一起也五十多块呢!在这个连小镇店也算不上的小地方,这些收入,应该是满能应付生活的了!可就在小许的肚子鼓鼓的像皮球一样的时候,两人的感情受到了一次严峻的考验。
孙大勺虽然觉得工作很单调,但生活的快乐给了他很大的动力,每天晚上下班后回到家,两个人早早吃了饭,先是肩并肩去街上散步,到了点儿就手牵手往电影院走。进入八十年代第一个春天,随着电影站墙外一片片秫秸花儿红的黄的开成花海,新电影院总于落成使用了!虽然片子还是每天现到县电影院去换,但基本上能保证天天换片儿,而且一到晚上七点半,准时开演。手牵手到电影院儿去看电影,成了挣工资的人们的一份新荣耀,新的生活习惯和新的小街风景。每天都能欣赏到不同的电影故事,小孙和小许也学会了等电影开演顶灯灭掉后,两颗头自然地靠在一起,回到家以后,余兴未尽的孙大勺还要把耳朵贴在小许的肚子上,和肚子里的孩子啦一会呱儿,然后才能笑着进入梦乡。
每天总是乐着上班儿的小孙,干劲自然十足。最近两年生活逐渐提高,这钢勺的销路越来越好,可这手工生产的落后与客户不断增加的定单数量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尖锐。尤其是北京南京西安的一些百货公司,把这手工钢勺当成了一种旅游推介品,需求量更大。这每年五千来把的产量实在应付不过来,而且有的大公司采购员路子野的很,能绕过县里的轻工局和商贸局,直接拿着各种领导签字的条子,要求立即提货!这一方面有钱挣不着着急,另一方面这些签字不管绕多大弯儿,最后只要不能及时落实,总会有公社的一二把儿找上门来瞪眼拍桌子!
刚刚提拔为生产厂长的孙大勺架不住劲了,怂恿厂长说:“这么好的效益,上新设备吧,公社准同意!”两人把困难给公社一说,书记社长还真同意了,他们也为钢勺厂发愁!公社只能拿5万块,设备只能买小的,或半机械化的。两个大厂长跑到省城转了好几天,终于买回来一台电动的小型压床,按说明,一天也就能生产100来把,这也了不起了,两个月就顶全厂工人一年的产量呢!生产测试完成后,拿着新设备咔嚓一下压出来的钢勺,两个厂长兴奋地在厂伙房的炉子上一试,全傻了!
这新产品看着比人工敲打的要光滑,但一挨上火儿,就不行了,热的快糊的快,原来这压床压出来的钢勺和人工敲打的正好相反,手工活儿是底略厚一些,壁略薄一些,压床活儿恰恰相反,总不能只生产汤勺而不生产炒勺吧!小孙厂长的汗下来了,看着厂长能拧出水儿来的黑脸,干脆地说:“我担着。”
公社和县轻工局的决定同时下来了,设备封存,免去孙大勺的生产厂长职务,停发半年生产奖,保留钢勺车间主任职务。孙大勺,无奈地又拿起了锤子,和一帮子本来比他还兴奋,现在比他还丧气的工友们,高一下低一下,又敲起了无节奏的音符。回到家的孙大勺,也没了兴致,别说去电影院了,趴在老婆肚皮上和孩子交流的劲头都没有了。小许不干了,指着大勺满脸的胡茬儿说:“三天没刮脸了吧!你这算怎么回事?”大勺说:“我提不起神儿来。”高一声低一声,两个人就完成了婚后第一次吵架,头一次,两个人睡成了相反的方向。
这一腻歪就是好些天,眼看着小许的肚子越来越鼓,大勺也不敢再消沉了。毕竟是为了办好事儿才惹得祸,大家伙儿包括厂长对自己也没别的看法儿,车间里还是他说了算,生产计划和进度以及原料验收这些具体工作,厂长还是借口应筹太多,推给他去干。合着是除了没有生产厂长的名份儿,还是干二把的活儿。只是每当抬头看着车间东北角儿静卧着的压床,孙大勺的心里总会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干脆,给公社粮所王主任说了说,协调来一块报废的苫布,彻底把压床封存了!
【作者简介】陈新林,陵城区杨堤口村人,网名1965老青年,自由职业者,喜读书,好码字。

---------------《陵城文艺》--------------
总第008期
?主编:冯冬梅
执行主编:韩春山
副主编:董文杰 窦汝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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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康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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